他的身边有很多兵刃,可那只握在孟扶光剑刃上的手,却始终没往外拔一寸。
此后,他什么话都没留下,就这样倒在孟扶光怀中,没了气息。
过往的画面似染了墨色,叫一切都变得暗沉起来。
孟扶光睁开眼,忽觉心里沉甸甸的,有些喘不过气。
她杀过很多人。
无论是抢掠百姓的戎夷,还是发起战乱的叛军。刀下魂无数,满身罪孽,却从没觉不对。
唯独俞白景,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裂痕……
那双染了血的深邃眸子,曾叫她无数次午夜惊醒。
他们没有过深的交情,也没有太多交集。各为其主,道不同而不相为谋。所以最后的结局,必然是你死我活。
可谁也没有想到,野心勃勃的俞国国君,最后会以那样的方式死去。
他没有马革裹尸,没有生死大义,只是死在奔赴去见一个女人的夜里,死在那个女人的怀里。
甚至留在世间最后的一句话,都是她的名字。
无人称呼的名字。
陈璜说,胜者为王。
陈璜还说,为了民安乐、国太平,使点阴谋诡计又如何?俞白景是我们的敌人。
孟扶光从来都知道,俞白景是他们的敌人。
挑起战乱、阻止天下安定的人,都是她的敌人。
可她没想过,要让俞白景最后以这样不体面的方式死去。
她问陈璜,俞白景为什么坚持来见她,为什么会单枪匹马闯进来?
陈璜只是看着她,却什么都不说。
人死而归尘土,所有的阴谋暗算也随之埋藏于地下。俞白景是因什么而来,已经不重要,重要的是俞国国君之位空悬,俞国内乱,王室再无对手。
而此后,陈璜的王位一路顺遂。
孟扶光坐起来,捂着心口喘气。
对面桌上摆了铜镜,孟扶光看到镜中的少女,脸色仓惶、满头大汗。
她终于明白,为何这一世,她会独独容忍俞白景的靠近。为何会在俞白景遇刺时,每每都义无反顾的冲上前。
因为潜意识告诉她,她欠俞白景的。
他们的交手,本应该在广阔无垠的战场上,本应该在朗朗乾坤下。即便胜者为王,也不该用这样卑劣的手段。
所以她欠了俞白景一条命。
而如今,俞白景向她讨命来了。
……
清晨时分,京邑下了一场雨。
俞白景睡得不安稳,听到雨声后,很快就醒了过来。
他没有立刻起床,只侧过身喊小奴开窗。
小奴端着水进来,说:“今日无事,公子何故醒得这般早?”
说罢,他走上前去推窗。
窗缝中绿意一点点变多,雨珠从廊下、叶缝中砸落,最后在地面汇集成一股股溪流。
俞白景看着那急促的雨势,缓缓道:“做了噩梦。”
小奴很是惊讶的回头:“公子做噩梦?”
“很稀奇吗?”俞白景瞥他一眼,问,“今日下了雨,女公子不晨练想必也没起?”
小奴却说:“女公子早早就出去了。”
俞白景诧异道:“可有说去做什么?”
小奴摇了头。
俞白景躺不住了,叫小奴端水过来洗漱。
才净完脸,衣服还没穿整齐,就听外边人说太子来了。
俞白景瞬间叫停小奴:“不穿了,我再躺会儿。”
小奴虽然觉得诧异,但也没多问,只说等下送早饭来。
俞白景才躺下去没多久,陈璜的声音就在外响起。
“公子白景?”
俞白景佯装没听见,背对着床。
有人推开了门,脚步声从门外缓缓靠近床榻。
俞白景猛地回头,却瞧见陈沃肥胖的脸。
对方似乎是被吓了一跳,立刻后撤,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膛。
“公子白景,你没睡着哇?”
俞白景也被这肥硕的脸惊了下,他抿唇平复思绪,透过陈沃看向后面。
陈璜正负手站在桌边。
他逆着光,看不清表情,只瞧见发间一支白玉簪耀眼夺目。
是昨晚不慎掉落的那只。
俞白景脸色微沉,却很快恢复自如,只忙撑着身子要起来行礼:“刚醒,怠慢了太子。”
见他行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