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争无情，岁月更无情。

不过是几场厮杀几场尸骨累累的争斗，这富贵的王城之地便已是冬去春来。

孟扶光前来王都，来的悄无声息，甚至在她夺下离京邑不远的五城后，陈璜才惊惧敌人已经兵临城下。

他想起梦里的刀光剑影。

想起了孟扶光站在电闪雷鸣的大殿外，浑身湿漉漉的，脸色残败的问他要一个说法。

想起被他杀死的孟国父子，想起被屠戮的孟国百姓，想起孟扶光将匕首插入他心脏，说谁也不能背叛她，便是天子也不能。

无数的恐慌弥漫上心头，陈璜连发十三道天子令催宣闻回朝。

可宣闻此时被弈临拖住脚步，哪回得来。

那二十万大军不是飞鸟不是信鸽，展翅便能回来守卫他这个天子。

宣闻指不上了，陈璜回笼了神智，开始调兵遣将。

可拱卫天子的禁军，被他全部调出去了，剩下的人数不过寥寥六万余人。

六万人听着和孟扶光的八万人差距不大，可孟扶光名声在外，便是王城中有十六万人，怕是也要被她屠戮干净。

朝中能用的武将倒也不少，可一听闻孟扶光的名声，就瑟缩在角落里不抬头。

最后争来争去，竟然站出来一个模样局促的粗糙汉子。

陈璜盯着那个汉子，觉得有些眼熟，却愣是想不出来那是谁？

汉子干巴巴的开口，说自己是屠工将/军。

一提起这个“屠工将/军”陈璜倒是有了印象。

因为此人不是别人，正是他的夫人吕苕华的舅父。

当时吕苕华前来京邑寻亲，与他相遇，他带着吕苕华回了太子私邸。之后找到吕苕华舅父，这位舅父正是京邑城郊的一位杀猪匠。

原先开始，陈璜与这位杀猪匠没什么来往。

等到后来他成功继位成为天子，便开始对周围人大加封赏。

吕苕华没有母家，封无可封，这赏赐便落到了舅父头上。但吕苕华的舅父就是个老实的杀猪匠，什么赏赐都不要，说就只要专心杀猪做自己的屠夫。

陈璜觉得对方拂了他天子的面子，心中不快又不能表现得心胸狭隘，干脆给了他一个武官的闲职。

只这武官闲职也是有品阶和称谓的，陈璜对这吕家舅父不喜，干脆用“屠工”二字来讽刺他。

可他没想到，当年被嘲讽的屠工将/军，如今竟是唯一甘愿出来领命守城的人。

陈璜并不感动，甚至还有些恼火：“你不过一个杀猪匠，如何能带兵打仗？”

吕屠夫低着头，哼哧哼哧的说自己不懂打仗，但只要刀拿在手上，杀人还是会的。

他杀了那么多年的猪羊狗牛，想必和杀人也没什么区别。

这话叫陈璜莫名打了个寒颤，可是看着周围人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，他就知道自己也只能仰仗这位屠夫了。

可陈璜还是长了个心眼，他只给了吕屠夫一半的兵权，随后便自己搬迁到王宫最里面。

而这个被众人取笑的吕屠夫，还真的守起了城。

孟扶光的军队势如破竹，很快就打到了京邑外边。

这一日，天光艳郎草木殊荣，真正的春日终于徐徐而至。

孟扶光脱了最后一件冬衣，骑在马上遥望着紧闭的京邑城门，问身边的严小将：“可打听过了，如今守城的是何人？”

“叫吕营，是陈璜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屠工将/军。”

“屠工将/军？”孟扶光从未听说过这么个人。

且这个称号，不像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将领。

严小将说道：“的确不是正经的武将，是那后妃吕夫人的舅父，以前是杀猪的。吕夫人随母姓，后来投奔了他舅父，却被陈璜带走。陈璜继位后，也封赏了吕舅父。但不知为何这吕舅父热闹了陈璜，陈璜便给了他这么个不正经的名头。”

孟扶光听说和吕苕华有关，唇轻轻的抿了下。

严小将却轻松道：“这吕屠夫从未带兵打过仗，以前不过是个杀猪的，如今叫他守城又如何守得住？”

孟扶光沉默片刻，才缓缓道：“杀猪杀羊和杀人，有什么区别呢？这天地间的第一个将/军，未必就不是屠夫出身。英雄不问出处，你我都知道。”

严小将的笑意僵在脸上，他愣了会儿，瞬间清醒下来朝着孟扶光告罪。

“是属下狂妄了，还请将/军责罚！”

孟扶光摇摇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