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7年11月,晚,江河县。
就在运粮队离开江河县的当天晚上。县城内的学堂里,一间教室还时不时向外传着光亮。
油灯在青砖窗台上摇曳,一名亭亭玉立,长相漂亮的女孩正在蘸着朱砂笔批改作业。
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。教案旁摆着本翻旧的《中华新韵》,书页间夹着学生们采的野菊——这是她每日备课的香氛。
她叫敖江宁,敖江安的亲妹妹。也是江河县城学堂的一名任教老师。
当年敖江安靠着自己的人脉和关系把她送到了省城女子大学。学成后她没有选择留在省城,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哥哥身边,在江河县城任教。
这对江河县的老百姓来说是好事,对这里的孩子而言,他们也得到了一名长相优异,且十分负责任的老师。
敖江宁比敖江安小两岁,她十分珍惜自己的哥哥。平日里也很听敖江安的话。因为她知道,如此动乱的年代她还能安稳地上完学业,那多亏自己这个年少从军的哥哥给她保驾护航。
“同学们请看。”
她对着空荡荡的课桌锻炼自己的教课能力:“位卑未敢忘忧国,这句,是陆放翁写于淳熙西年…”
从她自己锻炼教课能力就能看出来。敖江宁这个人私下里十分努力进取,并且她还很有心胸和魄力。这一点也确实随了他们老敖家。
“这句话的含义,主要是陆放翁…”
“咔哒…”
就在这时,后窗突然传来异响。敖江宁下意识回头望去。
只见一个黑影翻进教室。月光漏进来半寸,照出来那个人穿着染血的灰布长衫,外面披着一件带血的皮大袄,腰间还别着一支晋造的驳壳枪。
“别出声。”
那个人影掏出驳壳枪,伤口让他的手臂抖得像风中秋叶:“给我找药,快点…”
那个人影话刚说完就愣住了。他借助油灯看清了敖江宁,但他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。
月白的旗袍外罩着靛蓝学生装,齐肩短发别着一枚黄铜发卡。敖江宁眉眼比奉天女中的进步学生还要清冽三分。最要命的是她眼里没有恐惧,只有映着油灯的两簇火苗。
“看你这伤口…是被步枪打了?而且子弹应该贯穿了吧?”
敖江宁借着月光和油灯的微弱照亮扫过了他的脸和肩头翻卷的伤口,仅仅一眼就看出了怎么回事。
“这种贯通伤要用药外敷内服。”
她踢开条凳下的暗格,拎出个漆木药箱说道:“坐下,脱衣服。”
话音落,那个人影浮现出来,是个青年。
不过他懵了。这个青年没想到一个小小女子居然懂这么多。她更没想到敖江宁居然这么痛快就会答应帮忙。
青年的枪口垂了下来。他闻到敖江宁身上飘来的墨香混着药草味,像极了当年自己在金陵大学实验室里的味道。
很快,敖江宁开始处理伤口。过程中这个青年几次差点晕死过去。因为没有麻药,他只能强忍着让敖江宁消毒上药并包扎。
就在青年神志不清的时候,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胡说了什么话。这让本来在忙着处理伤口的敖江宁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。
又过了一会,他疼得实在受不了。随手拿起一个教案本准备咬在嘴里强撑着,但却发现封皮上工整誊写着《少年中国说》。
“你是…老师?”
青年似乎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。所以满头冷汗地问了一句。
“教国文和地理。”
敖江宁往伤口撒上药粉继续回答道:“不过平时也教孩子们怎么用艾草止血。我上学的时候也学过医学。”
说到这里,她突然抬眼看着青年问道:“你是南边关内来的?”
青年瞥见窗外巡逻的保安团火把,硬把到嘴边的实话咽了回去:“逃难的。”
“逃难的会带着日制望远镜?”
敖江宁挑起他衣襟里的铜链子继续说道:“上面还刻着东洋字呢。”
“……”
见青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敖江宁包扎的动作突然加重。
“前几天有一伙伪军想冒充难民混进城,被我哥的人挑了手筋脚筋在城门楼上挂了三天,放下来的时候人己经冻硬了。”
“现在外面就有我哥的巡逻队。我只要喊一声,你连这个屋都出不去。你信吗?”
敖江宁的话和剧痛让青年冷汗首流。但这时他却听见这姑娘轻笑出声:“不过他们可背不出;身既死兮神以灵,魂魄毅兮为鬼雄。”
“你挺聪明的,知道用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