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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台上的搪瓷缸里插着支野山花。敖江安调整病号服领口时,门帘被轻轻掀起。
护士白静端着药盘进来,浅蓝护士服领口别着枚鎏金蝴蝶胸针——这是她十八岁生辰时父亲送的留洋礼物。
“敖旅长今天气色好多了。”
她解开绷带的手势像在拆一件易碎的古董。酒精棉擦过即将愈合的伤口时,她看见敖江安后背上还有一处陈年的旧伤:“这个枪伤…是步枪贯穿了?”
敖江安闻声一笑:“白小姐好眼力,这是中东路的时候在边境线弄的…”
“叫我阿静吧。”她突然截断话头,棉签蘸着碘伏在即将愈合的伤口上消毒。
这个护士己经伺候敖江安一段时间了。他的生活起居和换药,都是白静负责,所以二人对话看似熟络也正常。
这样持续挺长时间了,每次换药的时候,二人都会闲聊一阵。时间一长,白静也经常会在空闲的时候找敖江安聊天。
这对敖江安而言还算好事,毕竟他可以暂时放下旅长或敖土匪的身份。重新回到自己性格温顺、语气平静地时候。
下一次换药的夜晚,敖江安破天荒谈起奉天旧事。白静坐在椅子上把玩着他的怀表。链子缠在指尖绕出淡淡红痕:“我家里三个兄弟姐妹,过年时要抢着吃灶糖。”
她指腹抚过表盖弹痕,下意识抬头问道:“你呢?”
“我家七个。”
敖江安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,眼神有些恍惚地回应道:“我爹当土匪被杀头了,我妈自己上吊死了。我那些弟弟妹妹有饿死的,被打死的。还有被土匪祸害死的。就剩下我和我妹妹江宁了。”
话音落,白静瞬间满眼惊愕地看向敖江安。她没想到后者的身世居然这么惨。更加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聊起这个话题。
“对不起…我不知道…”
“没事,早都过去了。”敖江安扭过头看向她,脸上挤出一个笑容。
白静看着他的笑容同样恍惚了起来,因为敖江安笑起来单边有个酒窝,看起来很好看。并不像他在江河县时,经常皱个眉头那般死气沉沉。
白静忽然解开护士服领扣,露出颈间珍珠项链说道:“这是我母亲临终戴的。”
她指尖发颤地拆下一颗,随后交到敖江安手里:“你缝在衣襟里,我母亲说,这个能带来好运。”
珍珠放进敖江安掌心时,走廊传来查房的脚步声。白静再怎么说也是医院的护士,更何况敖江安是院长点名要好好照顾的人。
如果被人知道她这么晚还来敖江安的病房,那第二天传出去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。白静慌乱中打翻药盘,酒精味混着发香漫开。
敖江安顺势将她拉到床边,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让她躲在床后,别人看不见的地方。
这时门口走来一名医院的医生,听见屋里的声响后,他贴心的站在门口问道:“敖旅长,您还好吗?”
话音刚落,敖江安语气平稳地回答道:“我没事,刚才起夜不小心碰到药盘了,你不用管我。”
听到敖江安回复后,门口的医生也没进来。因为敖江安门口站着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,他们是老鬼安排的。主要负责保护敖江安的安全。
听到医生离开的脚步声后,敖江安笑呵呵地看向蹲在床边的白静。朝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。
白静没想到敖江安会对自己这样,心里更是升起不一样的情感。同时也在暗自感叹,敖江安被送来的那天,医院有人说他是江河县的旅长,外号敖土匪。
可见到这样的敖江安,她实在不能把江安与土匪关联上。甚至觉得后者像是那种接受过高等教育,很有书生气的有为青年。
又过了两天,敖江安伤势恢复不少。老鬼带着他去花园散步,后者披着将官呢大衣,漫步在医院的花园里。
现在是冬季,没有什么鲜花西溢。只有一片茫茫白雪。但敖江安却无所谓,天天闷在病房里他也受不了。难得能出来呼吸新鲜空气,总比躺在床上要好。
但就在老鬼搀着敖江安散步时,此时医院三楼的一处窗户旁。白静目光有些失神地看着敖江安的背影。
自打二人接触以来,敖江安就给了她太多不一样的感觉。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怎么回事,但旁人却能看明白。
白静喜欢敖江安。
“老鬼啊,你说那个小护士…”
敖江安一边散步,一边随口嘟嚷了一句。而老鬼早就知道最近发生的事。作为老同志,他一脸笑容的回应道:“呵呵…她喜欢你。”
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