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了冻雨。
白大褂下的衬衫皱成一团,左袖口有块褐色污渍,像被什么腐蚀过。
耳后的淤痕更青了,边缘泛着紫,像被铁钳夹过。
“我要……自首。”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,“威廉不是单独行动的。”
我和卢峰交换了个眼神。
他不动声色地摸向桌下的录音键,我则把椅子往她那边挪了挪:“坐。”
她坐得很轻,像怕压碎什么。
双手交叠在膝头,无名指上的银戒来回转,戒圈内侧刻着“o.c.”——上周她说是母亲的遗物。
“三天前他打我。”她突然掀起左袖,小臂上青红相间的指痕绕了半圈,“因为我没截到你给月球基地的邮件。他说……上面的人等不及了。”
“上面的人是谁?”卢峰的声音沉得像铅块。
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指甲几乎掐进肉里:“斯隆集团!”走廊的声控灯突然灭了,黑暗里她的眼睛亮得吓人,“威廉每周四午夜和斯隆的卫星通讯,我偷看过加密日志!他们要的不是聚能器的数据,是……是世界树的根须样本!”
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。
斯隆集团是全球最大的深空采矿商,半年前刚退出联盟资源委员会——当时他们的代表说“不愿参与危险实验”。
“为什么现在说?”我抽回手,“上周你还帮他传假文件。”
“他今天下午打了我第二次。”她摸出手机,相册里是张淤青的侧脸,“他说如果我再漏消息,就把我塞进运陶瓷的货轮。”她突然笑了,笑得肩膀直颤,“那些货轮根本没装陶瓷,我见过卸货——金属箱上全是斯隆的标志,里面……有银纹的味道。”
,!
卢峰的电脑突然“滴”了一声。
他调出航运记录,最近三个月靠港的巴拿马货轮,船东登记是“太平洋贸易公司”——斯隆的全资子公司。
“我要安全屋。”奥利维亚抓住我的袖子,“明天上午十点,威廉要去码头取新一批‘陶瓷’,他会带发射器。我可以……我可以偷他的通讯记录。”
我盯着她小臂上的指痕,想起张工笔记本里夹着的照片——三个月前消失的参宿四,最后一张光谱图边缘,有团模糊的阴影,形状像极了斯隆的星际采矿船。
“好。”我抽出钢笔,在便签上写下地下五层的密码,“今晚十一点半,去b区储物柜拿防监听耳机。明天上午九点,把威廉的行程表拍给卢峰。”
她抓过便签时,戒指刮过纸面,留下道浅痕。
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桌角,掉出个银色优盘——和上周卢峰给我的那个一模一样。
“那是?”卢峰弯腰去捡。
“威廉的备用发射器数据。”她理了理头发,发梢的碎雪开始融化,滴在地上像颗颗小银珠,“我偷的。”
门关上后,卢峰把优盘插进电脑。
数据流涌出来的瞬间,我看见“斯隆 - 07”的项目代号,和三个月前消失的恒星编号一一对应。
“威廉有十七个联系人。”卢峰的声音发紧,“其中五个是联盟执行委员。”
我摸出手机,屏幕亮着,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。
窗外的冻雨还在下,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极了世界树根须穿透岩层时的轻响。
威廉的通讯记录里,最后一条消息是:“林已中计,按原计划推进。”
原计划。
我盯着屏幕上“斯隆”两个字,突然想起上周在月球基地看到的银纹样本——根须尖端嵌着片金属碎屑,成分报告还在我抽屉里,标注着“未知合金”。
现在,那报告上的成分编号,正出现在斯隆的项目文件里。
卢峰碰了碰我胳膊:“伊恩截到新消息,威廉的货轮提前到港了,明早七点。”
我把优盘收进保险柜,转动密码锁时,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雨声。
有些鱼,确实咬钩了——但现在才发现,钓线上的饵,可能从三个月前就准备好了。
凌晨两点,我站在实验室窗前。
冻雨在玻璃上结了层薄冰,映出我扭曲的脸。
手机震动,是奥利维亚的消息:“威廉的发射器频率是402.7,明早九点他会去12号仓库。”
我回了个“收到”,手指悬在发送键上顿了顿。
最终还是删掉,改成:“注意安全。”
她秒回了个“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