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下眼镜,指节抵住眉心,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,“三小时前,参宿四消失的画面还在循环播放;两小时前,我们以为世界树是灭绝者。但现在——”他转身指向身后的晶体柱,蓝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淡色光晕,“它在听。”
我看见屏幕下方的实时弹幕开始滚动。
原本刷屏的“末日”“投降”被“真的?”“怎么证明?”取代。
安娜的终端弹出数据:全球恐慌指数从89%降到67%。
“有用。”她轻声说,指尖在控制台上敲出轻响,“情绪共振场的干扰减弱了。”
后颈的温度突然攀升。
我踉跄一步,扶住控制台边缘。
那些温热的细针变成了藤蔓,顺着脊椎往上爬,在太阳穴处织成网。
“林?”安娜抓住我的胳膊,“神经束活性跳到47%了!你不能——”
“必须。”我扯掉领口的纽扣,电极贴片的胶痕在皮肤上留下红印。
这次不用她提醒,我自己把额头贴上感应板。
电流窜入大脑的瞬间,意识被扯进一片银雾里。
这次不是恐惧的灼烧,不是信任的温暖。是……声音。
无数个声音。
像把全球七十亿人的心跳、呼吸、耳语同时放进扩音器,却又分明带着某种韵律。
我看见自己的记忆片段被抽离:在哈佛实验室和卢峰调试量子望远镜时的笑声,在火星基地教他用麻醉剂时的夕阳,还有母亲临终前攥着我手腕说“要相信光”的温度。
这些画面被揉成光团,飘向银雾深处。
银雾开始旋转。
我看见树根。
不是普通的树根,是比参宿四还大的根系,穿过星尘,缠绕着一颗泛着蓝光的星球——那是地球?
不,它的大陆轮廓像倒置的地图,海洋是紫色的。
另一颗星球,被藤蔓包裹成茧,表面的城市还亮着灯,却没有生命波动。
第三颗……
“它并不孤单。”我脱口而出,意识被猛地拽回现实。
额头的感应板烫得惊人,我扯下来时,皮肤嘶啦一声。
安娜的脸在眼前晃,她的嘴唇动着,但声音像隔了层水。
战术屏上,大卫的演讲还在继续,弹幕里“进化”“共存”成了高频词。
阴影彻底退去,窗外的冰原泛着冷白的光,卢峰的热成像红点正在向核心舱移动——海伦应该给他打了镇定剂。
“林?”安娜的手在我眼前晃,“你刚才喊什么?”
我张了张嘴,喉咙像被砂纸磨过。
后颈的神经束不知何时退到了锁骨处,触感像被风吹散的蛛网。
晶体柱的蓝光已经漫到顶端,在天花板投下一片淡蓝的圆,像片微型的天空。
通讯器里传来卢峰的闷哼,应该是被海伦扶着坐起来了:“老林?晶体的光……比刚才更暖了?”
我盯着自己发抖的手。
刚才在银雾里看到的那些星球,它们的位置、状态,像被刻进了视网膜。
世界树的意识里不止有地球的恐惧,还有其他文明的痕迹——或消亡,或共生。
“我们不是唯一被选中的星球。”我听见自己说,声音轻得像叹气。
安娜的终端再次蜂鸣。
她低头看了眼,猛地抬头:“共鸣频率稳定了!孢子浓度降到3%,神经束活性……12%!”
但我没听进去。
冰原上的枪声已经停了,只剩下风卷着雪粒打在玻璃上的沙沙声。
卢峰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,带着点拖沓——他肯定没听海伦的话好好躺着。
我摸向终端,调出刚才接入时的脑波记录。
在最后三秒,波形图上多出一串规律的脉冲,和地球的自转周期无关,和人类的脑波频率无关。
那是星际坐标。
“林?”卢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带着鼻音,应该是刚被海伦塞了止疼片,“海伦说我再乱动就给我打镇静剂……你脸色怎么这么白?”
我抬头看他。
他的左脸沾着血痂,右肩的绷带渗出淡红,却冲我笑,像我们在哈佛熬夜写论文时那样。
“等会跟你说。”我扯出个笑,把终端屏幕转向他,“先看这个。”
他凑近的瞬间,晶体柱的蓝光突然大亮,在我们中间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。
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