视线精准地、不容置疑地穿透整个包厢的浊浪暗涌,落在蒋天养那双浑浊的、带着巨大压力与无声催促的眼睛上。同时,沾着一点蒋天养指腹油汗痕迹的食指轻轻抬起——没有指向纸面,更没有指向窗外。而是平平地在冷杯沿上轻轻一点。指尖点在玻璃杯外侧凝结得最大的一颗水珠上。
水珠颤动了一下。杯壁内倒映着的那片浑浊的画纸溃不成形,小人如同溺毙在污水中。
陈浩南的目光与那指尖轻点水珠的动作同步,沉静地迎视着蒋天养焦灼的催促,每一个字清晰低沉,敲在粘稠的空气里,如同冰冷石钉:
“根(烂棍),我揸过(我握过)。”
他微微停顿,指腹点在冰凉杯壁的汗印上,像是抚过枪柄的旧伤疤:
“契(那份沉甸的旧约),我还紧(我还在还)。”
第三句,声音陡然凝沉,目光如同凿进蒋天养浑浊眼底的铁锥:
“但洪兴块招牌……”
他没有说完。目光倏地从蒋天养脸上移开,投向包厢连接里间洗手池的柚木小门缝隙后,那个不知何时无声出现的剪影——穿着靛蓝工装夹克、沉默得像影子一样的阿积。
“……太重。”三个字落在空处。
水珠在他点按的指尖下,无声碎裂,沿着冰冷的杯壁滑落,留下一条细长的水痕。杯中那片污浊画纸的倒影,依旧在冰冷的柠檬水里无声溃烂。
风吹过垂帘。河水倒映的金顶碎成万点金屑。
陈浩南朝阿积那几乎融在门廊暗处的身影,极轻微地一点下巴。阿积身体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强弓,瞬间领命后撤。
铜锣湾的夜风带着海腥和未散的硝烟味,刀子般刮在脸上。“健康小当家”粤港旗舰配送中心顶楼的环形平台上,风扯得陈然的衣袂猎猎作响。他独自伫立在黑暗边缘,脚下巨大的冷库阵列在远处城市光污染下如同冰冷的钢铁墓碑,投下死寂的长影。
手机屏幕幽光在掌心亮起,刺痛了视网膜。那幅由曼谷加密线路传输过来的照片清晰无比:
蒋天养枯瘦的手压在污浊浸透的图纸上,旁边那杯冰凉的青柠檬水倒映着溃烂的战场象征。
照片下,附着陈浩南指令的加密代码:
【命】
【陈然】
【即日揸洪兴印信】
【铜锣湾】
【天塌顶之】 (天塌下来,顶住)
代码最后一行突兀地缀着一句与冰冷指令截然不同的东西:
「记得睇住(照看)阿积腰伤。」
陈然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顿了一瞬。极细微。然后屏幕暗灭。黑暗重新将他吞噬。
楼下。厂房主体那片巨大黑影深处。应急灯惨白的光束鬼爪般刺破浓烟水汽,在“筋斗云”流水线核心区域投下晃动的光痕。巨大的布勒分拣机如同被剖开腹部、暴露内脏的钢铁巨兽,冰冷地偃旗息鼓。
阿积整个人半身几乎探入机器内部巨大的检修豁口。沉重的全封闭防护面罩下传来沉闷而压抑的喘息。汗透的工装连体服紧绷在虬结的肌肉上,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拉扯着左腰那道盘踞扭曲的旧伤疤,如同烧红的刀在缓慢切割。那伤是昨夜强行续命、极限拆解齿轮轴时留下的。
汗水在高温蒸腾和剧痛中模糊了视线,隔着厚重的防辐射护目镜,眼前只有高速旋转散热风扇投射的、如同万花筒般癫狂变幻的紊乱残影!巨大的离心力下,任何靠近的物体都会被搅碎!他屏住呼吸,腰背弓起的弧度如同被压到极限的弓弦!指间夹着的那把特制钛合金超薄绝缘探针!尖端稳定如磐石!正逆着狂暴的气流!缓缓递向风扇轴承后方深处某个缝隙里——
那枚闪着微弱冷光、嵌入在致命位置的三角棱形金属异物!
探针距离狂怒的扇叶不足五厘米!高速旋转带起的锐利风刃切割着绝缘探针的柄身!每一次风压掠过,都激得阿积护目镜下眼角的肌肉剧烈一跳!巨大的风扇轰鸣如同死神的咆哮灌满耳腔,几乎要震裂他的鼓膜!汗水像溪流冲刷睫毛缝隙,视野一片朦胧。
探针尖端在狂暴气流和极限视觉干扰下,终于触碰到了目标!不是硬撞!那冰凉的金属异物传来极其轻微的“咔”一声!如同精密手表卡榫被钉入位置!
异物瞬间脱离!如同被激活的毒针!顺着探针预留的微角度导槽激射而出!
“咻——!”
一声极其短暂、细锐的破空轻啸!
寒光如电!在阿积几乎凭肌肉记忆完成的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