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君看着他怔住,无话可说。
因为他们都知道,留不住的。自打当年老俞侯将公子潆溪嫁出去,俞国就已经留不住她了。
她没有家,没有父亲没有兄长没有爱人,最后连自己也没有了。
她死在了夷戎住所外,死在了荒郊野岭,死在无人所知的寒冷之地。
那便是众人在谈论起这事时,目露鄙夷后所说的死无葬身之地罢?
这个故事很长,俞白景讲了许久,讲到孟扶光的下巴都搁在了栏杆上。若不是她偶尔会动一动脚,俞白景都怀疑她可能睡着了。
“是不是很无趣?”俞白景侧过头看着孟扶光问。
他说这话时,脸上依然带着笑。可孟扶光转过头来看他,觉得他弯下来的眼睛像是在哭。
孟扶光摇摇头,先问了一句:“公子潆溪真的很美吗?”
俞白景毫不迟疑的点头,“我继承了她容貌的一半。”
孟扶光的呼吸紧了下,盯着俞白景看了半晌,不敢想象那位俞国美人该有多惊为天人。
那是比洛夫人还要美吧?怨不得能引得兄长也情根深种!
孟扶光又问:“你是不是很难过?”
俞白景顿住,想起少年时他常常缩在被窝里掉眼泪。
先君的确很宠爱他,几乎是有求必应,可先君的夫人太多了,儿子也太多了。这些人个个都骂他贱种,在先君看不到他的地方肆意凌辱他。
那时候他也想念母亲,希望公子潆溪能回来看看他,能帮他撑腰。
他知道自己这位母亲外柔内刚,从不怕所谓的君夫人……可公子潆溪一次都没回来,他们母子再也没见过。
俞白景是难过的,所以他对着孟扶光点了头。
可是随后,他又说:“她不给我希望,也很好。”
总是依靠着母亲长大的男人,能有多出色呢?公子长仪有那样好的母亲,那位君夫人在俞国大名鼎鼎,如今还不是败在了他的手下。
俞白景忽然有些自得:“她若是知道,我抢了君夫人儿子的君位,必然很欣慰。”
孟扶光歪了头,不太明白公子潆溪会欣慰什么。
俞白景也不多解释,只笑着摸摸她的头:“故事就到这里了,你该去休息了。”
孟扶光瞬间站定,她感觉到头顶上大掌在轻轻的抚摸,一时间想起了君父和母亲,又不知为何想起了那支白玉簪。
白玉簪没了,小匕首也没了,都在陈璜的手中。
想起陈璜,孟扶光难免有些膈应。
她抿抿唇,从怀中掏出墨玉簪来,看着俞白景说:“弈临挽的头发很丑,我就再也没有挽过。”
俞白景看着那支簪子愣住,随后好似明白了孟扶光的意思,巨大的欣喜瞬间漫上心头。
他试探着看向孟扶光问:“我……来替女公子挽发?”
孟扶光点了头。
她将簪子递给俞白景,背过了身去。
俞白景握着玉簪的手指紧了又松,用了好大功夫,才拆解开发带,又用墨玉簪将头发固定好。
孟扶光摇头晃脑的甩了甩,发现果然甩不掉。她又回头问俞白景:“好看吗?”
俞白景的视线全然落在她脸上,唇角上翘着点了头:“好看。”
他在夸人好看。
孟扶光却说起簪子:“白玉簪更好看。”
俞白景得知她还惦记着那支,有些哭笑不得,但随后又喜悦起来。
孟扶光已经不似最初那般排斥他了,甚至还会主动与他亲近,这是一个极好的开始。
天色已经很晚,虽然俞白景很是舍不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,但他还是催促着孟扶光快去吃东西休息。
孟扶光临走前,回头问他:“俞侯明日也还要在这里?”
俞白景不知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,干脆直截了当道:“我送女公子回孟国。”
孟扶光“哦”了一声,没说可以还是不可以。
但俞白景觉得,自己好像瞧见了对方眼中的雀跃。
只是夜色昏暗,孟扶光又很快转过了头,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??
第96章 梦
弈临等了许久,才等到孟扶光回来。
他立刻将准备好的饭食送过去,又旁敲侧击的问道:“俞侯都与女郎说了些什么?”
孟扶光闻言,下意识摸了摸发髻上的玉簪,弈临这才看到孟扶光被墨玉簪挽起来的长发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