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路上,吉普车开得平稳多了。
杨进京从后视镜里看着儿子,只见他静静地捧着英语课本,嘴唇无声地蠕动着,似乎在默默背诵着什么。
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书页上,照亮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,也照亮了少年专注的脸庞。
东八里庄的夏夜,空气仿佛都被热浪凝固了,一丝风也没有,闷热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。杨家老宅的院子里,杨雪梅端着一盆凉水,缓缓走到青石板前,然后猛地将水泼了出去。水与石板接触的瞬间,发出“哗啦”一声脆响,紧接着,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升腾而起,如同一层轻纱笼罩在院子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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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雪梅站在一旁,看着雾气渐渐散去,然后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。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了西厢房,那里的煤油灯依然亮着,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。她知道,杨耀明已经在那间屋子里伏案疾书四个小时了。
“四弟,喝碗绿豆汤吧。”杨雪梅轻声说道,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西厢房的门。门刚一打开,一股热气夹杂着汗味就扑面而来,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。
屋子里,缝纫机上堆满了演算纸,杨耀明正伏在案前,全神贯注地解着一道数学题。他的额前,碎发被汗水浸湿,紧紧地贴在通红的额头上,看起来有些狼狈。
“放那儿吧。”杨耀明头也不抬,随口说道。他的右手握着铅笔,在草稿纸上快速地划动着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杨雪梅走到他身边,把绿豆汤放在桌子上,然后看了看他正在解的那道题。那是一道立体几何的题目,杨耀明似乎在辅助线的画法上遇到了困难。
“姐,这个立体几何的辅助线该怎么画啊?”杨耀明终于抬起头,一脸苦恼地看着杨雪梅。
杨雪梅凑过去看了看题目,略加思索后,随手在图纸上添了一条线,说道:“这样。”
杨耀明盯着那条线看了一会儿,突然恍然大悟,兴奋地说道:“对哦!我怎么没想到呢!”
然而,他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,很快又皱起了眉头,自言自语道:“可是,这样还是解不全啊……”
杨雪梅看着他,有些无奈地说:“你至于这么拼命吗?周小娟又不会跑掉……”
“你不懂。”杨耀明打断了她的话,语气有些生硬,“我数学最后那道大题总是解不全,这次一定要做出来!”说着,他拿起橡皮,狠狠地擦着图纸,似乎要把自己的懊恼和不满都擦掉。
堂屋里,王素心正在纳鞋底。针线在油灯下闪着微光,她时不时望向东屋——杨进京正在那儿和村会计对账,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。
"老头子,"临睡前她忍不住问,"老四这事..."
"让他学。"杨进京脱下的衬衫能拧出水来,"孩子心里有数。"
半夜里,杨进京被一泡尿憋醒。路过院子时,发现西厢房的灯还亮着。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,透过窗户看见儿子正对着小镜子练习口型——那是在背英语课文。
月光下,少年消瘦的侧脸已经有了棱角。杨进京突然想起上辈子瘫痪时,老四来医院看他,手里拎着半斤皱巴巴的苹果——那是他半个月的工资买的。
高考前夜,杨家破天荒地杀了只老母鸡。王素心把两只鸡腿都夹到杨耀明碗里,被杨雪梅抗议:"娘你偏心!"
"你弟明天高考!"
"我后天去省城实习呢!"
杨进京敲了敲碗边:"吵什么?"转头对儿子说,"别紧张,正常发挥就行。"
少年点点头,喉结上下滚动着,碗里的鸡腿一动没动。
高考那天,杨进京和王素心特意穿了新衣裳——他是一件浅灰的确良中山装,她是一件碎花衬衫。两人站在考场外的梧桐树下,像两棵扎眼的庄稼。
"听说了吗?周副书记的女儿要考状元呢!"
"人家请了地区重点中学的老师一对一辅导..."
"杨局长家孩子怕是悬..."
周围的议论声嗡嗡作响。
杨进京掏出手帕擦汗,发现掌心全是湿的。
王素心紧张地数着念珠,嘴唇无声地蠕动着。
最后一科结束铃响,杨耀明第一个冲出考场,脸红得像喝了酒:"爹!数学最后那道20分大题,我全做出来了!"
杨进京一把抱住儿子,闻到少年身上浓重的汗酸味和墨水味。
他想说点什么,却发现喉咙哽住了。
放榜那天,整个东八里庄都轰动了。老支